后来我当了二十二年的右派,你知道,当了右派不仅不能拍片子,连文章都没有资格写,即使是翻译(你知道,几十年来我翻了六百多万字的外国文章)都不允许署真名,全是笔名,有些用过的笔名连我自己都忘了。等到我六十多岁了,我终于成了错划右派,还是右派,不过这时我可以享有那所谓公民的权利了,我那时可以拍电影了。不过作为一个电影的内行,我知道,在这样的年龄,已经没有精力拍影片了。我才没有那么傻呢。
你看现在有人比我的年龄还大,八十多了,还想拍片子。这不知道谁有那么傻,往他头上投资。准赔。至于说到什么叫作品?专题片?主旋律的故事片?也繁森似的纪录片?这些东西我都不屑于拍。我要拍,那就得拍自己想拍的东西,任何人不得干涉的东西。我不想当任何形式的御用文人。我天天拍,只不过不发表罢了。
有人问我,我的回答,如果是懂行的人,是,我已经老了。拍电影是年轻人的事。 我不需要什么说服力。我够有说服力的了。我看懂一个段落是怎么拍的,可是我问一些一级导演,他们却看不出来。这就是说服力。至于有些人认为不是。那就不是好了。你不想跟我学,那就不必跟我学。我不需要拿什么所谓的作品来给自己撑门面。如果有人认为我没有作品,所以我讲的东西没有说服力,那就请趁早到别处去学的。我可不担这误人子弟的罪名。